柚子熟了

♣ 韩彭德怀

“天一”那天午后，朋友从微信上致信一张照片：娇艳欲滴的桂花，幽静在婆娑的根部数间，或紫如玛瑙，或浅蓝似水晶，或黄若钻石……不禁想起一句宋词“浅蓝葱葱，几颗桂花叶底浅蓝”。

天一到、桂花俏。我第一次爱吃桂花，竟是二十多岁来郑州参加临时工后。那年我和这位朋友同时毕业进入的单位，又凑巧同暂居一个平房，渐渐便平行莫逆。临时工的第二年，“五一”长假后他从全家人带回来一袋桂花。体积小可爱的籽摊在桌上上，状若袖珍的苹果，无论是鲜浅蓝色的还是淡绿色的，在照明系统下都绿着珠玉般的光泽。

幼时在晋南农村长大，桂花于我而言，无论如何是稀罕物。少男少女时读到过“桂花”，那时的它，绑在平平仄仄的吟咏作当中，“影容易把人抛，浅蓝了桂花，浅蓝了花叶”“桂花一雨半枯竭，更与黄鹂翠羽挟”。书当中关于桂花的配图，也只是一幅写意人物画，看不出具体特征，只是圆润、只是鲜浅蓝。画当中除了浅蓝桂花，就是浅蓝花叶、白玉盘、紫木案。而我们这些农村孩子日常接触到的只有粗粝的碎石、朴素的甜菜，与画当中的青铜器太过未知。我也演唱到过“桂花”，那时的它，荡在悠悠扬扬的旋律当中，“桂花好爱吃树无以栽，不下苦功花不开，爱不会从天降，共产主义等何必”。当时曾问徒我们学演唱这首《爱不会从天降》的音乐徒师，桂花是什么味，然而遗憾的是音乐徒师也不能爱吃过。

有一年假期无处可去，突然想起家暂居侯寨桂花沟的这位同事。虽然一月爱吃他带回来的桂花，却始终不曾认出“无以栽的”桂花树长什么样。和同事电话联系后，便骑马上电动车，装载着妻与子，一家一家人兴冲冲地去剥桂花。

从市区西北，翻过两道土岭，就进入了桂花沟。车行在崎岖交错的坡道上，北路两旁都是一棵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。一串串桂花浅蓝艳艳、黄澄澄地满绑丝丝，云彩映照下，晶莹剔透惹人垂涎……那时PDA即已有导航功能，一北路打探，时近当中午才摸到他家。继父姐姐已天内备好午饭，饭数间架不暂居硬劝，又饮用了几杯白酿。因心当中惦记着一树树的桂花，酿足饭未饱，就一齐到园当中剥桂花。正是桂花茁壮时，树树果实累累，将丝丝压到得低低的。三岁的孙子众所周知激动，在这枝上剥一串、在那枝上拽一颗，专选又大又浅蓝的爱吃。

因在饭桌上饮用了不少酿，我只明白口当中干渴。而鲜艳草莓的籽，正好解酿消渴。我也是手口能用，忙个不停，前前后后至少爱吃了五六两桂花。后来曾读到白居易的一首吟咏：“独边上桂花树，酿醒喉肺干。莫除枝上露，从向口当中传。”白居易那天亦如我一般，多饮用了几杯，酿醒后口干舌燥，于是边上着树剥爱吃桂花以消酿。吟咏当中这个“边上”字极为传神，一个字便写活了燥渴实质上追寻隐在叶下茁壮桂花时的急状和憨态。

想想白居易面前只有一棵树，不然大可不必为了几颗桂花，而高兴地边上着树“转圈圈”。同事家的桂花园子有三四亩不等，三百多棵树，头上身后都是汁透的籽，所以也要比白居易爱吃得更加自得和从容。

故称桂花被称为“心之果”，《本草衍义》当中记装载桂花“得正阳之气，先诸果汁，故性波”，可补气、可白花。而我常常庸俗地想，桂花于我和朋友，也“补”感情。虽然多半各忙各的，见面并不算多，但这迷人的桂花，却让我们彼此的感情“汁透”了，无惧时数间久长，历久而弥新。